就要做百分之一百的女人
K :也许这是个普通的问题,很多跟你对话过的人都问过:你为什么选择了搏击这个行当?
P :泰拳,可以挣钱,可以让我变得强壮,我想如果我学了泰拳,我可以保护自己,保护我的家人,例如我母亲、我姐姐,她们是女人,我不想看到她们悲伤痛苦。
K :你的家庭很大吗?全家都支持你去打拳?
P :我有个姐姐,还有个弟弟,说实话他们都不赞成我干这行的。你知道,打拳容易受伤,看这里(指着左眼眉轻微肿起处)。我经常会受伤,每次受伤我母亲就会哭。她不喜欢泰拳,而且,她见不得一点点血。教我打拳的是我父亲,他是想让我学会防身,但后来我就想自己试试打拳了。我感谢我父亲,他已经去世了。
K :你一直想成为像你父亲一样的人吗?
P :不,因为你知道我是个"lady- Boy"。我父亲也知道我这一点,他知道我小时候习惯像女孩子一样行事,而且我越是这样,身边的很多男孩就越是会欺负我,我当时就想,如果我变成了女人,那么我肯定要做个强有力的女人。
K :女人在人们的意识中就是偏弱的,就身体而言,大部分女人都缺少保护自己的能力,对吗?
P :我想眼下不是这样了。眼下在泰国,你可以看到无数的女拳手,有的比男的还结实,而有些男的反而外强中干,有个好身体,内心却一点也不成熟。
K :男的有时候比女的更脆弱。
P :我明白一个女孩独自谋生是很困难的,还没成年时,我就从妈妈、姐姐和朋友那里看到了这一点,但我觉得这种挑战值得去尝试。而且我觉得要做个女人,就要做百分之一百的女人,从外形到内心都是女人,所以我选择做手术,让我的身体吻合于我的心灵。
K :我在网络上看到过你与苗玉杰的比赛,那次你
输得遗憾吗?在视频里完全看不出你有这么高的个子。P :我还记得那场比赛。我的对手很强壮。而且更重要的是,这场比赛不是用泰拳规则来打的,用的是散打规则,是按照功夫的标准来计分的。你知道,在泰国打拳我们可以用所有手段,用胳膊肘,用膝盖,可以踢,如果我和对手扭抱在一起我还可以这样或这样(示范),可这些在那场比赛里,在功夫规则下都是被禁止的,我得十分小心,一旦犯规就要被扣三分,我只能用拳打用脚踢,当我站到绳圈里的时候,我发现我很难决定自己该怎么打。
K :你不觉得这很不公平吗?
P :我不在乎这个。因为我认为比赛是用来增加友谊的,泰国人和中国人可以做朋友。体育本身就是要有输赢的,而且在那场赛后我们拥抱在一起,彼此道歉。苗壮得像个男人,很抗打,我跟她后来没有再联系过,因为语言不通,但我从她的微笑和眼神里看出她是个很友善的人。
将来,我要教孩子们打拳
K:很多人看到你都说,很难想象你是个搏击手,他们有没有对你产生好感?
P :我干这个职业,就要干得最好。我想我能做好,但有些人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。他们说,啊,现在你已经是个女人了,就不要再打了吧?他们会想:嗯,这是个两性人,所以她一定不可能强过纯正的男选手,或者她不可能做成一个完全职业的拳手。有人会说,这个变性人,她只要输一次就要卷铺盖回家,去种地去,或该干吗干吗去。但我不在乎,我觉得男人女人,或者"男女人"都是人,我有一副好拳头、一双好腿,可以打,可以像所有人一样使用我的身体,没有任何不同。
K :如果你不再打拳,你会做什么?
P :我想我爱泰拳,我不会对它说再见。如果我不再打拳,我会去做个教练,去教小孩。小孩和女人都是弱者,他们需要学会防身的手段。
K :你现在还和家里人一起住在清迈吗?还每天训练?
P :不,我家人住在南部的一个小城里,像芭堤雅一样是个海滨城市。我一直跟他们住在一起,那里很美。我只是有时训练,但我喜欢打排球,每天都打,我有一圈好友她们都喜欢打,你看,我可以跳得很高,像打泰拳一样。
K :你现在打拳的频率高吗?谁给你安排比赛?据我们所知你经常参加一些商业活动。
P :Fai r tex是我的公司,我的老板在这里,他一叫我我就过来,开车过来需要六个小时。我现在打比赛很少了,一年一次或两年一次,因为我可以自由安排自己想打哪场比赛。如果我别的事很忙,没时间训练,我就可以少打或者不打。我拍电影、做模特,我在泰国还有些别的职业。你知道我从很小的时候起就打拳了,我打过的比赛太多,现在是我的职业晚期,我已经有一年没打正式比赛了。
对男人,我格外小心
K :我们可以说说你的私生活吗?你有密友吗?或者男朋友?
P :我最好的密友现在只有一个,她跟我一样也是变性人,比我小。我没有男友,一方面是因为我的性别特殊,男人很难接受我,另一方面,更重要的一点,是因为在这里你很难找到优雅、出色的男性,至少过去是这样。我必须十分小心,我受过许多伤,所以不得不多加注意。而且我的身份决定了我必须特别仔细地打点自己的人生,这很重要,对每一个像我这种身份的人而言都很重要。
K :你会不会经常跟别人敞开心扉叙说一切?对陌生人?
P :我一直很开放,对人不保守,因为我想和人交朋友。我可以和我的密友说所有的一切,我哭的时候需要她来安慰,她教会我很多,如果我跟她说,我爱上了一个男孩子,她就会提醒我:不要百分之百地把自己投入进去,你应该再看看别人,这样一旦你在这个人这里受伤,就能依靠另一个人来获得补偿;你必须有好几个伙伴,两个、三个、四个,然后再在其中选一个最好的。我真的想照她说的那么做。
K :你的第一场职业比赛是在什么时候打的?P :我16岁时打了第一场职业比赛,在伦披尼打的。然后就去了清迈,一直在北方打比赛。我第一场比赛的对手是个男的。不久我就做了手术,这之后我的对手就成了可男可女,大多数是女的,但我一直更喜欢跟男的打,因为如果我打赢了女对手,别人就会说:这不稀奇,这个"侬都姆"过去是个男的。跟男对手打,就公平了。
K :你赢过几个冠军头衔?
P :只赢过两个。我不知道用英语怎么说,名字很长,都是在北方地区赢得的,我没有做过全国性的冠军。
K=《功夫与搏击》 P=芭利娅
文/本刊记者章乐天