芬芳是属于四月的

潘利君

　　芬芳是属于四月的，四月是属于春天的，春天是属于爱情的。

　　四月的左邻是妩媚的三月，右首是热情捂也捂不住的风骚五月。

　　四月，就是那春风浩荡处飘落的绯红，在嘴巴的张合之际，不见了颜色，只留白纸上的风生水起；而四月的梨花，则沾染着三月桃花的资质，在此岸至彼岸途中，孤帆远影般淡去，余下的一片白色的云雾。

　　青春太短，倏然不见了的三月，给四月，留下了，一些干净的词语，一方纯洁丝瓜藤滋水的字迹，一朵梦里梦外游走的夕颜。梨花，成了春天洁白无暇的开篇词，四月，也成了爱情页码上春天内定的诗句。

　　总是，在旱天里的云烟里，在一树一树的花开间，找寻徽因的四月，四月的徽因。

　　四月，因为徽因，无端地端庄起来，雅致起来，明媚起来。你看呐，每年的四月，一些人，一不小心就被一个词语绊倒。身着旗袍的徽因，站在四月的田畴，挥手，轻轻地来，又轻轻地去，留给诗人徐志摩一个痴梦的牵念，留给金岳霖一个女神干净明媚的背影，留给梁思成一生的呵护和怜惜。

　　四月，让多少人浮想联翩。日益蓬勃的人间，有多少找寻、等待、眺望；四月，让多少人在一片乍暖还寒里，酝酿、解读、邂逅；温习那一句是早就拟好的烂漫；四月，暖而美，媚而娇，柔而嫩，没有陈年半开半合的忧伤，没有欲说还休的惆怅，没有借酒消愁的迷茫。

　　这是四月独有的眼神，看出无言，看穿不语，是一副人生何处无闲情的风采风度。越过三月泛滥的桃花，暗藏五月腋下张狂的榴火。四月，端庄、细腻，不羞不臊、不温不火，是那种恰恰好的梨花风范。

　　“梨花淡白柳深青，柳絮飞时花满城。惆怅东兰二株雪，人生看得几清明。”子瞻先生的梨花开的最灿烂，他在最灿烂的年龄顿悟了人生。一种登高望远的豪迈，一袭自然而然的洒脱，一缕风轻云淡的坦然和接受。

　　莲花被周敦颐圈养了，菊花被陶渊明明媒正娶了，梅兰竹菊被世人收编了。那梨花呢，那年年岁岁站在四月枝头眺望的梨花呢？每一朵，是不是都在沉默，沉默，在四月的某一天，突然憋不住了，撑开枝桠间的桎梏，撑破尘世细小的喧嚣，如鹰隼用羽翼剪辑草原般，剪辑了诗人俗世的眼神呢？

　　多美啊，四月！

　　春天一直跟冬天客套着，冬天也一直挽留着春天，腻腻歪歪；待到春天真正落座之时，一定是在合适的松软的时间里，雨点的节奏，又暗合了春天内心的低吟。四月里，我一次次将鼻翼凑近梨花，去感受来自大地的芬芳；四月里，沉默经年的唢呐，敞开春天的喉咙，喊出压抑许久的词曲；四月里，雨天的梨园，是春天清洗过的丝质薄衫，满满的，是湿润的味道。

　　总感觉，一朵梨花能囊括春天的全部。

　　迎春花萎黄的言语在一群绿叶间那么无力；漫山遍野的油菜花充其量是个赶热闹的主；过期的桃花被无端地染上了情色段位；只有那一树树梨花，那分明是一首原汁原味的诗啊，在四月的天空上，纯净着、澄澈着、娇弱着、菲薄着，如一抹淡淡的月光，又如昨夜风中的低语……

　　难不成，记忆深处的白月光，无意间停泊在当下的影子上；或是时光喧嚣的尘世，晕染的沉寂白色院墙；而生活呢，就是挂在秋后的那一树饱满的现实的果子。

　　在南方，一场春雨之后，雨巷里的结着丁香一样愁怨的姑娘，是司空见惯的浪漫，虽不矫情，见得多了，就是一种固有的小情调，或者，是小情调衍生的一首小情歌，而已。

　　北方的四月，有一树梨花为涉世不深的草木压惊，有一首诗歌为妩媚的春天传情，有浅唱低吟的人不断誊写鲜纸上的文字，试图留住流光易逝的苍凉；似玉的年华里，暗香悄然弥漫，氤氲在空气里的，分明是四月干净明丽的爱恋；梨花http://www.siguazishui.com节将春天的剧情毫不吝啬编排出来，让春天的花瓣在红尘翩然而舞，舞出一树树纯净和清爽，也洗涤着人间最近和最远的距离。

　　梨花啊，不沾风尘，不惹风情，却满满的风情，风情是她内在的潜质。

　　染了月色的梨花，总让人无端丝瓜藤滋水地想起雪，

　　雪是开在冬天的，六月飞雪是老天爷偶尔的小任性，或者说偶尔不合时宜的坏脾气。北风助纣为虐，正常；南风送雪，违反常理。反常的东西和事情都是给世人制造感叹号的。窦娥冤不冤，让一片片不合情理的雪花说话，让清明清正在天地间说话，让道貌岸然的刽子手闭嘴到惊讶！

　　这是暮春，雨在窗外，滴答着春天的细节；我在室内，捧着梨花寂寞的面容，一遍遍地观摩，一遍遍地看，看不够。元朝诗人刘秉忠的一首《临江山·梨花》写尽梨花之神韵：“冰雪肌肤香韵细，月明独倚阑干。游丝萦惹宿烟环。东风吹不散，应为护轻寒。素质不宜添彩色，定知造物非悭。杏花才思又凋残。玉容春寂寞，休向雨中看。”梨花，清澈不复杂，优雅不造作，大气不矜持；梨花，开在四月，开在春天，承载着多少人的红尘清梦；年年岁岁，一如平原上飘过的白衣少女，越过懵懂的童年，用干净明丽的眼神，喜欢着、打量着、痴迷着诗意泛滥的人间。

　　我想说，诗意的梨花，裸妆的梨花，让眼睛慌乱复又安静的梨花，可不就是四月不染纤尘的一双媚眼？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