农村里秋天的爽，首先在于视觉的清爽

潘利君

　　农村里的秋天那叫一个爽！

　　当人们急匆匆地走过了春、走过了夏，一个金色的秋天款款地向您走来时，于是，不管您愿意不愿意，有准备没准备，您都必将进入一个清爽的秋。所谓秋高气爽，或者是天高气爽，说的就是这个时候。北方的气候四季分明，夏就是夏秋就是秋，绝不像南方那样，早已是深秋时节却仍然酷暑难挨，南方的夏和秋经常是拉拉扯扯界限不分。因而，我所说的秋天是北方农村的秋。南方的季节变幻，是以某个温度为标准，连续几天多少度就算是进入某个季节，这实在是一个无奈之举。我所生长的雁北农村，节令和气温是紧密联系在一起的，昨天还是酷热的夏，今天立秋，喀嚓一下气候就凉爽了，快刀斩乱麻一般。而且一进入秋天，就立马没了身上的那种黏糊，浑身上下清清爽爽，如同大热天冲了个凉水澡。

　　农村里秋天的爽，首先在于视觉的清爽。步入秋天的天空是蔚蓝的，天好高地好阔万里无云，无论从那个角度瞭望，都会是一览无余。而万里无云，对于今天的城市人来说，绝对是一种奢侈，甚至只能是一种想象。其实，城市的天空大多已无所谓有云无云了，总是灰蒙蒙的低沉着，蓝天白云在哪里？尤其是这几年兴起一种叫做“雾霾”的东西，把天和地人与物紧紧地包围着，在能见度约等于零的情况下，人们不得不用口罩来武装自己，司机不得不打开防雾灯蜗牛般地爬行，高速路不得不以封闭求得安全，多少出门在外的人因此耽搁路上。也难怪，就是身居天宫的神仙，在这样的气候条件下，恐怕也分不清东西南北难以找到回家的路。生活在农村，一到了秋天，几乎天天享受着万里无云的享受，快乐着蓝天碧空的快乐。

　　村子里的秋天，白天是白天的好，夜晚是夜晚的好。

　　立了秋，天地之间的距离一下子就拉长了，遥遥无际的天遥遥无际的边，是一种豁然开朗，也是一种天地遐想。此时此刻，站在广袤的田野里，面对纯净如洗的天空，整个人有一种飘然欲仙的感觉兰州私家侦探http://lzsijiazhentan1.com。小时候，一盼着过年，再就是盼着放秋假。那时农村里的学校放秋假，二十多天可以卯足劲地疯。放假后，放羊、打茬子、拾山药、打晒草，偶尔也参加生产队劳动。这些似乎都不是正事儿，重要的是可以和小伙伴儿们尽情地在野地里撒欢。跑累了疯够了，找一块草滩面朝天，四脚八叉地躺在那里，盯着蓝圪茵茵的天喘粗气。那时候并不知道蓝天白云的好，好像天本该就是这种清灵，云本该就是这种洁净。干活儿或者是没命地玩耍时，不留意也不在意天空是什么样子，自然也感觉不到秋日里天上的云在流动与变幻，而一旦躺在草地上一动不动地看，才发现，秋天的云彩是纯白的，白的没有一丝杂色。白云一丝一缕一片一朵，每时每刻都在变化着。白色的云彩随风朝着一个方向轻轻地飘呀飘，时而把丝连成了片，时而又把朵揉成了丝。秋天的云，没有夏日里滚动着乌云的愤怒，也没有冬季里低垂着云雾的哀怨。秋天的白云之明快之沉静之温文尔雅，给人一种温柔的感觉。它们像一群羞涩的少女，或是高雅的少妇，仪态大方端庄秀美。就此，我一直以为，万里无云固然好，可总比不上蓝天白云的风采。万里无云清净得有点让人发呆，而蓝天白云却充满了无限的想象。套用当下一句较为流行的话说，身处万里无云的天空下那叫一个爽，而置身于蓝天白云下，绝对是倍儿爽。因而，这么多年，我一直喜欢那首老歌：蓝蓝的天上白云飘，白云下边马儿跑，挥动鞭儿响四方，颂歌多嘹亮……

　　当夜幕伴着秋收的繁忙，悄无声息地拉上后，蓝天和白云便躲藏起来，这时候农村的天空，变成了黛青，天际仍然是那么地深邃，天边仍然是那么地遥远。此时呈现在您面前的，是一种深不可测的清爽。月亮出来了，或青花盘似的皎洁明亮，或一道眉似的俏丽秀美。农村人说：初三初四一道眉，初五初六半张犁。把月亮的变化如此生活化地加以描述，这是迄今为止，我见到的描写月亮之最佳句子，比“窗前明月光，疑是地上霜”不知要好上多少倍。清凉清凉的月色，把整个宇宙染成了银白，让大地铺满了光鲜，置身于月光下，任思绪飞驰，或哼一段小曲儿，一天的劳累随风而去，那叫一个美。其实，较之月光下的秋夜，我更喜欢没有月亮的天空。秋日里，几乎见不着伸手不见五指的时候，大多是那种清清爽爽的星空。星星一颗一颗地挂在天上，布满了神奇，布满了未知，布满了向往，也布满了隽美。一道银河拥簇着密密麻麻的星星，从天边这头缓缓地流淌到天边那头，虽然没有滚滚的浪涛，却也不失其雄壮之风采。那年秋收完毕，我和另一个社员被生产队长派去用机井浇地，我负责夜晚值守。时已深秋，虫鸟之鸣具绝，车马之声亦无。劳作之余，一个人扛着铁锹，走在没有月亮的夜色里，享受着秋夜的静谧。有时候，我会一颗一颗地数星星，我默默地望着星空，一颗、两颗……，数也数不完的星星们，总是眨吧着眼睛，很有礼貌地回我一个甜甜的笑。不记得在哪儿有一句话，叫做：今夜星光灿烂。抛开天文学之概念去讲，星星是发光的，好像地球人都知道。但是为星光冠以灿烂，实在是不妥。星星之光只能是点点滴滴，若是非要用一两个字去形容，我觉得就用清爽倒是合适。星星发出的光，犹如孩子们在山溪间打水仗时泼洒起来的水，清凌凌的干净，清凌凌的凉爽。深秋的夜空，纵深之深远之辽阔，较之蓝天白云下的白昼更甚。仔细观望，星星前三层后五层地重叠着，层层叠叠无穷无尽，那种辽远若是把您的想象带入一个时空隧道，钻进去绝对是一片冰心玉洁。几十年过去了，我仍然念念不忘在深秋里浇地的日子，我曾经把那段时日和“莫斯科郊外的晚上”歌曲所描写的景色对照，前苏联的那首歌经典是经典，但在我的心目中，永远赶不上我记忆里的秋夜景色。

　　在文章临近结尾时，我突然想起了秋风和秋雨。秋风和秋雨爽不爽呢？如仅从身体感受来讲，那是绝对的爽。秋风徐徐，秋雨绵绵，对于文人骚客或是城市人来说，有写不尽了文章，诉不完的衷肠，讲不完的故事和享受不完的清爽。但是，秋风和秋雨之于农民，却不是什么好风光。秋收时什么？秋收时农民一年之中最为换了的时刻，秋收是他们看到的最为实在的希望，秋收是在龙口夺食，老天若不配合，就会将一年的汗水付诸东流。秋收中最大的忌讳，一个是秋风，老百姓说风磨谷穗，讲的就是这个道理；另一个是害怕绵绵秋雨，持续的秋雨影响秋收不说，且会使没收回的粮食发霉变质。因而，面对秋风和秋雨，农民们绝对感受不到什么爽。那年中秋前后，雁北持续下了半个月的秋雨，土豆发霉房倒屋塌，那真是叫天天不应，叫地地不灵，老百姓欲哭无泪，谁又能感受到那场绵绵秋雨的爽呢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