谢谢你，赠我一场缓慢的爱情

潘利君

　　坦白说，与初恋分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，我都难以走出来。尽管看起来生活一切如旧，但只有我自己知道，心里的某个角落坍塌了。未来生活的坐标系没了原点，一切都要推倒重来。尽管也说过很多次真诚或违心的感谢、放下、祝福，但在睡不着的午夜，在唱完歌的凌晨，在刚醒来的黄昏，每每想起，心中依然一阵抽痛。​

　　不知道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多久，我把所有的感情埋在心里，不去触碰。我愿意相信时间的力量能够让我释然，却没有勇气去检验效果如何。​

　　前几日，偶然读到一首小诗。“从前的日色变得慢/车，马南通私家侦探，邮件都慢/一生只够爱一个人"。我忽然觉得原来对于过往的一切，真的没有什么可抱怨。如果还有留恋，那也应该是谢谢他，在这个匆匆前行的世界，赠了我一场缓慢的爱情。​

　　他曾经在高中毕业的同学录里写下，时间以每分钟六十秒的速度向前狂奔。这也许不是他的原创，17岁的我却被这样言简意赅又充满诗意和想象力的才华感动。他是和别的男生都不一样的存在，是的，他思考的，都是那样美丽的问题。这一点，时至今日，我依然不曾怀疑。​

　　时隔太久，刻意遗忘的我，已经记不清是在第一次还是第二次分手的时候，他在给我的同学录里写了满满一页：好好的，爱自己。一遍又一遍。虽然头大身子小的字体看起来十分蹩脚，但这样简单而直接的浪漫，满溢着形式主义的美感。我翻进每晚跟他一起跑步的操场，哭得像鬼一样。如果不是在那样的年纪遇见他，我悲伤时可能只会在漆黑的电影院里对着喜剧大笑着流泪。还有哪里能像锁了门的操场一样，摒除一切人群，只留清凉的风月与我为伴。更何况，我根本不知道自己还能否有那样畅快淋漓的悲伤。​

　　我们之间，一切都是缓慢的。无论快乐还是痛苦，都有着充足的时间在心里酝酿、生长。所以清理的时候就更难，必须一寸一寸地拔掉。分手的前一天，我把新学的句子说给他听：快乐也容易被忘记​，只有痛苦刻骨铭心。结果一语成谶。我被强烈到无法相信的痛苦一遍遍洗礼，又一遍遍地催眠自己，每想一次，就忘掉一点。日子久了，竟都遥远的像别人的故事。我怕再不写下来，连这模糊的轮廓也不记得了。到时候心里只余下心痛的知觉，那我的青春未免太冤枉。

　　我第一次听到他温润而自信的声音，便是在刚睁开的睡眼惺忪里。他从容自信地回答着问题，而我努力地揉了揉眼睛。第一次看到他挺拔的背影，是在独自抹泪的楼梯上。他虽然走得飞快，依然是不打折扣的笔直。那时我才终于知道，原来“行如风”这个词变成画面时，竟是如此美。也许冥冥之中早已注定，永远笔直的他，应该做一名军人。​

　　尽管悲壮地分过手，也被班主任和校长谈话，年少的我们依然顽强地在一起着。每一天不断重复的上课、做题、考试，虽然数量庞大，持续良久，但由于形式和内容过于单一，在记忆力被无限地压缩再压缩，那课间或晚自习后短暂的时光倒因此而显出漫长的饱满了。​

　　那时候的我拥有所有花季雨季的姑娘在校园小说里拥有的幸福。​

　　他为我而写又为我而封的日记，牵着手在操场散的步，彼此交换的课外书，晚上拿回宿舍已在清晨放上餐桌的纸条，偷偷放在书柜的零食，不停磨蹭着等待对方吃完的早饭，一起迟到的晚自习，廉价却用尽心思的生日礼物，躺在草地上看的放佛就在鼻尖的月亮和紧紧的拥抱以及，笨拙而小心翼翼的吻。我还记得他最喜欢的月亮是上弦月。​

　　一切都简单的不能再简单，爱情之于我们是多说一句话的幸福，是越过人群相视一笑的默契，是我支持他所有梦想的无悔，是他包容我每次选择的信任。​

　　我们就这样一边幸福着一边长大了一些。吃完高考时的最后一个玉米味雪糕，喝完聚餐的最后一杯酒，我们不可避免地踏上了大学的征程。​

　　我去了一个海滨城市，却依然与大海隔着一个小时公交的距离；他去了冷得彻骨、热的奔放的汽车之城，实现做一名飞行员的梦想。而我们的时光从那时起，愈发的慢了起来。​

　　那时候我们还没有用上智能手机。我的是天语，而他的是诺基亚。大学前最后一个假期，在瞒着父母的恋爱里，接电话成为奢侈的事情，于是短信成为我们交流的主要方式。对了，那时候彩信还十分流行。我们用短信说着情话，也说着琐事，以及，虽然看不真切但是属于两个人的未来。彩信则被用来传递照片，​不能相见的日子里，彼此的变化。​

　　那时候手机内存还很小，短信多了便存不住了。于是我精挑细选，仔细斟酌着删。最后留下的实在都舍不得了，就全部写在word里，一字不差，标点符号都要一模一样地复制，粗心大意的我在那样的时刻竟有了处女座的偏执。

　　由于看得次数太多，很多的短信我都可以背过，甚至连短信中哪一个字他写了错别字都能清晰记得。就好像后来，他寄给我的所有信，我也通通背得下。​

　　他去军校之后，手机的使用被严格限制起来，只能在空闲的时候http://www.nantongsjzt.cc到公用电话排队打给我。有时候排了很久，才刚说没几句，远处集合的号角就响起来。他们的号码只能向外拨，没办法打回去，于是从那时候起，我养成了手机24小时不关机的习惯，而且，无论在做什么，哪怕是上课或者半夜，只要看到那个号码，一定想办法接起来。毕竟，错过这一次，谁知道下次能听到他的声音又要隔几天呢。​

　　这种形势下，我们开始了信件的交流。去那的第一个月，他写信告诉我发了240块钱的津贴，他说在信封里装好了，等放寒假回来给我买大白兔吃。他喜欢在每封信最后故作潇洒地签上名字，再写上精确的日期和时间。所以我知道，他给我的那些字字句句，几乎都是在深夜里写下的。我常常想象着，当夜深人静，他一个人坐在桌前，铺开信纸，有时候一点一点地同我说着他生活中大大小小的事，有时候，则是一封纯粹的情书。而那时候，睡梦中的我，或许也正梦见着他吧。​

　　其实异地恋，尤其是打电话都很难做到的异地恋，苦。但那时候，心里的爱满满当当的，随便投个小石子，都能溢出甜蜜。我将那些信看了一遍又一遍，每一封都编上号码，仔细码好放起来。​

　　年少的时候，再矫情都是美好。听人家说，纸飞机代表思念，于是我每一天都在彩色纸上写下一句话，再折成飞机。纸飞机装满了好几个袋子，没能飞起来，落了尘。而他却，悄无声息地飞走了。毕业的时候，我把那些纸飞机统统扔掉了，只是那些信，下了几次决心，都不舍得扔掉。后来，编号为1的那封信不知为何竟不见了，我难过了许久。​

　　当初分手的时候，他跟我说，我离不开的不是他，而是南通私家侦探我的爱情。那时我偏执地以为，我的爱情就是他，只能是他。现在才明白，他说的是对的。爱情沉淀之后，可以只是一种感觉。​我会爱上别人，但不会离开爱情。

　　无论如何，当初刻骨铭心地爱过，我并不后悔。如果让我重新选择一次，我依然愿意选择遇见他，爱上他，相信他。如果让现在的我再跟他说最后一句话，我只想说，谢谢你，赠我一场缓慢的爱情。​

　　这爱情，没有流失在电波里，而是凝固在短信中和也许会慢慢变黄的纸上。这爱情，不是只有简单的快乐或难过，我们曾经那样深地，走进对方心里，了解彼此。